投资30亿历时7年,华谊兄弟实景娱乐业务究竟能走多远?

大交通 本文作者:洪丽萍 2017-10-26
这篇七千字长文,首次全方位梳理华谊兄弟实景娱乐现状,中国版的环球影城要恶补哪些短板?

10月16日华谊兄弟发布三季度业绩预告,预计前三季净利为5.91亿元至6.53亿元,同比基本持平;第三季度净利为1.6亿元至1.9亿元,同比下滑40%至50%。

唯一的好消息则是牌授权及实景娱乐板块各业务顺利,报告期内长沙、西昌、郑州、南京等实景娱乐项目进入在建状态并相继开工,各在建项目将陆续开业。

2017半年报显示,华谊兄弟品牌授权及实景娱乐板块营业收入1.98亿元,较上年同期相比增长77.54%。而2016年,华谊兄弟累计签约16个实景娱乐项目,品牌授权及实景娱乐收入2.56亿元,占比7.33%,较上年同期相比增长362.34%。

“文创产业竞争力的打造无外乎两点,好内容+产业链。”在博鳌亚洲论坛2017年年会上,华谊兄弟副董事长、CEO王中磊表示。王还发现,2017年市场如预期已发生巨变:伴随着消费升级、互联网和科技力量的推动,娱乐产品的内容、形态的越来越多元化,单一的电影业务因其票房波动性、制作周期长、产品生命周期短等因素,很难支撑大体量公司的持续稳定发展。基于此,华谊兄弟选择构建覆盖全产业链的娱乐生态圈,构建影视娱乐、实景娱乐与互联网娱乐的三大板块,以打通产业链条,实现产业价值最大化。

执惠梳理发现,在实景娱乐领域,华谊兄弟重轻模式相结合。重模式至今仅有苏州项目,“重”表现在主要由华谊进行投资和经营,风险大,但既能获得短期房地产开发收益,又能享受长期主题乐园运营收益,但至今进展缓慢。轻模式已开业1个项目——海口小刚公社,另外14个项目正在紧锣密鼓中,进展迅猛,但项目可持续经营性堪忧。

另据悉,该板块主要产品形态包括三种:电影小镇(文化旅游)、华谊兄弟电影世界(主题游乐)和华谊兄弟文化城(文创园区、拍摄基地)等。

一、重资产模式,如鲠在喉

总投资高达30亿元,位于苏州环阳澄湖文化聚集区的华谊兄弟苏州电影世界是华谊兄弟首次尝试实景娱乐行业,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重资产项目。执惠梳理华谊兄弟苏州电影世界的股权结构发现,大股东文昊佳美(天津)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持有38.09%股份,华谊兄弟(天津)实景娱乐有限公司、华谊华章(天津)文化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中国民生信托有限公司、景致(天津)文化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分别持有21.43%、14.29%、14.29%、11.9%股份。其中景致(天津)文化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由个人股东张翠英、杨蒨组建。其中文昊佳美(天津)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由文玺(天津)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华谊兄弟(天津)互动娱乐有限公司分别持有80.10%、19.90%股份;而文玺(天津)企业管理有限公司由深圳平安大华汇通财富管理有限公司持有99.00%股份。

由以上股权结构可看出,华谊兄弟苏州电影世界控制权掌握在以王中军为首的公司管理层手上,亦有财务投资者中国民生信托、平安集团的深度参与。

简单梳理执惠发现,该项目可谓百折千回,前后历经8年,至今尚未开业。最早可追溯至该公司2011年5月26日的《第二届董事会第4次会议决议公告》:公司与苏州园区管委会下属公司苏州工业园区阳澄湖半岛开发建设公司及其他投资方共同投资设立项目公司负责开发经营该项目,项目公司的注册资本为人民币2亿元。原计划在2011年内开工的主题公园,因国家三部委的一道措辞严厉的律令打乱扩张步伐,后在2012年通过招拍挂斩获土地,拿地三年后该项目依然鲜有进展。直到2014年,华谊兄弟在《机构联合调研会议纪要》中提到,苏州电影世界预计2015年底开业。后官方又传出消息2017年底开业,然而近日又闻延期,预计苏州华谊兄弟电影世界将在2018年3月底开业,票价暂定250元-300元。

据华谊兄弟实景娱乐副总经理、华谊兄弟电影世界(苏州)总经理刘育政透露,在苏州的华谊兄弟电影世界园区,将有《非诚勿扰》《集结号》《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太极》等7部华谊兄弟的电影IP在其中完成转化。不过业内人士普遍不看好。中国主题公园研究院院长林焕杰对执惠表示,虽然他本人喜欢《集结号》《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太极》等大规模、大动派电影,但很担心这类题材对年轻一代的吸引力。“《非诚勿扰》跨越年限太长,影响力不够,号召力缺乏,生命力也不强。故事本身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仅仅是冷幽默的表现手法难以二次创作出实景娱乐产品。”

乐慧达(大连)主题公园商业管理有限公司创始人王鹤程亦有相同担忧,“苏州华谊兄弟电影乐园是值得期待的中国第一个对标环球影城的项目,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中国主题乐园的巨大进步。可能的风险存在于影片号召力,续集开发力,时间消耗对影片影响力的消耗。”辉耀资本执行合伙人,原中青旅目的地海外营销事业部总经理余良兵亦对执惠表示,“华谊兄弟拥有的IP是否能够吸引到游客,见仁见智,我个人感觉不乐观,毕竟这些IP还没有强到家喻户晓,既没有持续运营的庞大铁粉,也没有让人兴奋的文化或感官刺激。” 

中国主题公园头部企业华强方特高级副总裁丁亮对执惠剖析:真正的内容IP必须具备4大要素:世界观、人物塑造、情节叙述,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的价值观。“如果从以上几个要素的核心点来看,中国市面上符合以上要求的内容IP并不多。”丁亮亦是华强方特主题乐园总设计师和《熊出没》总导演,对IP与主题乐园融合有着实践经验和前瞻见解。

今年5月,世界主题乐园权威研究机构美国主题娱乐协会(TEA)与美国AECOM集团联合发布的《2016年全球主题乐园调查报告》中,华强方特主题乐园排名从2015年的第8位跃升至第5位。华强方特仅用10年已建成开业24家主题公园,预计在2020年建成40家。近年来在主题挖掘上,华强方特的讨巧做法是从传统文化中挖掘广为流传的经典故事,从女娲补天,到女驸马、武丁妇好等。丁亮表示,“女驸马首先饱读诗书,受过良好的教育,其次追求自由爱情;第三勇于担当,敢作敢为,在那个时代非常难得,令人动容。伴随着城市化建设浪潮,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女性故事题材符合当代价值观的市场需求。”

中国旅游产业基金、山东旅游发展基金副总经理兼投资总监杜长辉对于电影IP实景娱乐化有着实在的两个担心:首先,每年真正火爆的IP只有一两个,而且周期很短,一两年后就OUT,如何针对新生代进行IP内涵的深层次挖掘,并且常翻常新,保持生命力是大难题;其次,中国版权保护制度不完善,维权成本高昂。

除了IP本身的考验外,实景娱乐化的二次创作并非易事。刘育政称,“以星光大道来看,我们有全中国第一个电影学院,把电影的台前幕后拆解成三十几个行业,开设三十几堂课让小朋友亲身体验。而在集结号区,我们有全世界首发的VR RIDE ;非诚勿扰区,游客可以乘坐热气球环游世界,开启浪漫又惊险的爱情旅程,还有蹦极项目;在太极区,我们设置了可以容纳2000人的电影实景秀剧场;通天帝国区,我们有将中国古代的法术通过人屏互动展现出来的“惊天奇案”,还有全园最高的通天浮屠雕像。”刘育政自1994年进入主题公园行业以来,曾在台湾六福村、桂林乐满地、常州嬉戏谷担任要职,从小喜欢看电影的刘于2011年加入华谊兄弟,开始“入戏玩电影”。刘的家里藏有几十本关于迪士尼的书,“各式各样的,我会认真地研究它。全世界的迪士尼我也都去过了。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在里面工作过。”对于执惠专访需求,刘育政表示“策略性问题,在开业之前我不便回答。”他曾回顾,从2011年到2017年这几年,很多设备推陈出新,一直思考怎么创新。“但创新也意味着担心,因为还没有看到成品之前,你会有各种的疑虑、焦虑。”

作为方特主题公园总设计师,丁亮对主题公园设计颇有体会,“任何一门艺术都有自己的形式语言”。电影卖座,不一定能够成功改编成主题公园,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比如说古典戏曲中存在“第四堵墙”,演员沉浸于剧情,不与观众发生互动,现在的电影也一样。而主题公园恰恰反其道行之,务求打破第四堵墙,充分与观众发生互动。“以东方神画的一个体验项目《女娲补天》为例,我们就设计了游客和故事角色联动的情节,比如追随女娲前进,被祝融拖进银幕,共工抓住游客的车辆等。”他还指出,相比于影视创作,体验式项目成功有三大前提:第一,首先IP本身有一定的市场基础;第二,要继承IP原有的魅力;第三,二次创作中,一定要赋予足够的现场体验感。

 “术业有专攻。”林焕杰对执惠表示,从全球经验来看,迪士尼乐园只是购买影视动画IP进行主题乐园应用,而环球影城也只是获得哈利波特的主题公园开发权。杜长辉亦强调,主题公园与电影娱乐模式差距巨大,其本质是不动产物业的开发,需要房地产项目策划、规划、核算、施工、工程管理、资本管理等全方面能力。一个好的IP资源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充分必要条件则是需要整个行业从整个产业链条来支撑IP资源,包括IP项目投资模式和运营模式,以及IP和线下互动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失败。”

据了解,华谊兄弟苏州电影世界的配套地产项目华谊兄弟艺术家村已于去年10月开盘。房地产专家、亚太城市房地产研究院院长谢逸枫表示,“艺术家村以度假为主,该项目是商业住宅,产权为40年,水电费也比一般住宅贵。”著名导演管虎已率先成为艺术家村首位“荣誉村民”,其电影新作《八百启示录》拍摄片场也已确定落地苏州。

而据苏州一位房地产开发商对执惠提供的数据显示,自去年10月开盘至今年9月总计112套已批准上市房源中仅成交53套,成交均价为35596元/平米,总成交金额1.86亿元。房产销售不理想,伴随着房地产调控,未来成交速度或更加缓慢。虽然华谊兄弟苏州电影世界未来运营堪忧,但相关公告显示,该项目自从2012年到2017年6月,已累计为上市公司贡献2亿元品牌授权及设计收入。

执惠梳理过往案例,国内电影+主题乐园项目经营并不理想。最著名的浙江横店电影城尽管当初启动时地价极低,但前后亦是几经生死,幸得横店集团其他产业的相助,经过长达20年积累才真正长成具备造血能力的影视产业园区;而宁夏镇北堡西部影视城目前正面临着因为产品迭代不足而导致客流大幅下滑引起的经营困境,亟需资本输血。

杜长辉还对执惠表示,“我们对整个旅游行业总体持相对保守谨慎态度,我们知道这代表着趋势和价值,但仅仅是代表而已,到成为现实之间有一个漫长的市场培育和消化过程。”杜调侃,他们也在等待下一个“陈向宏”。

在丁亮看来,旅游产品总设计师人才需具备三方面素养:“1、文化艺术类人才,懂影视艺术、具有丰富的文化知识等;2、具有丰富的科学知识,理解当今科技,因为科技已经广泛深入到社会各个角落;3、懂市场,文化艺术创造离不开市场意识,要从游客中来,到游客中去,寓教于乐。”

二、轻资产模式,快钱不赚白不赚  

重资产模式是华谊兄弟实景娱乐的一步重而且险的棋子,所以走得艰辛,而轻资产模式对华谊兄弟而言仿若“空手套白狼”,所以步履轻盈飞速。

仅仅是2016年华谊兄弟就已新签约3个项目,累计签约项目达16个。目前华谊兄弟已经在轻资产模式上摸索出一套合理可行的盈利模式,即以品牌授权为核心,以门票分成和股权收益为支持长期发展。华谊兄弟将项目的具体运营交给合作方来执行,前期收取品牌授权的费用,项目运营期间收取营业收入分成和管理服务费。

今年上半年的品牌授权及实景娱乐板块营业收入1.98亿元,较上年同期相比增长77.54%。2016年品牌授权及实景娱乐板块实现收入2.48亿元,同比增长346.67%。根据规划,未来华谊兄弟实景娱乐项目要在14个省份布局20个电影小镇,其中长沙、郑州、南京等项目将在2018年开业迎宾。

执惠发现,华谊在和多家涉地产公司合作时,都是小股东,坐稳小弟位置。在华谊(长沙)电影文化城有限公司的股权结构中,华谊占股10%;同样华谊在南京参与的南京华谊上秦淮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中占股1%;华谊在郑州合资公司占股35%,济南华谊电影城投资公司占股10%。

“这是一个多方共赢的结果。”林焕杰对执惠如下分析该类轻资产项目的本质利益链条。对于房地产投资者而言,为了把非城市中心的郊区房价炒上去,做主题公园类公共项目是非常好的选择。因为政府欢迎此类项目,自然会提供交通能源方面的支持,包括通电通水,通公交通地铁等等。而对于无论是个人居住还是用投资房产的个人投资者而言,有了交通、能源等便利后,使用价值凸显,房价也不会下跌。唯一的风险在于,“如果旅游项目经营不善,房地产商很难在七八年内收回投资,需要持续经营一二十年;而对地方政府而言,除了地价升值带来收入之外,预期的政府税收和就业人口拉动有所削减。”林呼吁投资者房地产和旅游双业务发展,而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以“旅游”名义大搞房地产。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机构投资者对该类项目可持续发展存疑很深,“此类轻资产项目盈利点不在主题公园,而是配套房产增值。目前内容行业在供给端比较奇缺,地方政府普遍欢迎旅游内容+地产类项目;而对华谊兄弟而言,采用品牌特许经营模式没有风险,且来钱很快。地方政府迫于招商压力,也不会像商业投资那般敏感,但该类模式本身它是否有可持续性,值得推敲,需要市场检验。” 

人们的担心可能会成真。华谊兄弟首个轻资产模式项目——冯小刚电影公社已于2014年开业,至今难言乐观。该公社坐落于观澜湖海口国际高尔夫度假区,以冯小刚《一九四二》、《唐山大地震》、《非诚勿扰》等冯氏经典电影场景为建筑规划元素,项目包括1942街、社会主义街、南洋街三条特色街道,以及电影园林景观区,5-6座专业级的影视拍摄棚、影人会所酒店等配套。林焕杰告诉执惠,该项目经营并不乐观,原因有三:首先,主题项目娱乐性、体验性严重不足,不符合海口市大众人群的娱乐需求;其次,冯小刚个人IP及其所拍摄电影对年轻大众人群的影响力大幅下滑,而真正能影响的人群并不会对主题公园产品买单;第三作为摄影基地,技术工人、道具制作、灯光设备等配套服务不足,此外影视细分人群需要积累,亦面临厦门、深圳、珠海等城市的剧烈竞争。

“在轻资产模式上,并非任何一个企业能实现可持续经营,只有三类企业可能成功:第一类,企业品牌具有较高溢价能力,能够通过品牌特许收获边际利润;第二类,因为能够提供客户预定系统、营销网络系统等无形服务价值,从而为受让方贡献大额营业收入,比如洲际酒店;第三类,因为多年重资产模式积累的供应链管理经验、供应链管理体系和行业品牌,从而为受让方降低运营成本,比如:万达。”杜长辉对执惠指出。那么华谊兄弟的轻资产模式究竟是能为受让方带来较高的品牌形象,还是收入来源,还是降低项目运作成本?有待进一步观察。

丁亮将华强方特现在的轻资产模式形容为“举重若轻”,自2007年华强方特自主投资开设第一家主题公园以来,至2012年自主投资主题公园16个。此后向轻资产模式转型,作为主题公园业务的全产业链服务提供者通过合作投资方式拓展业务,自 2012 年下半年至2017年7月,合作投资21个。执惠发现,2015、2016年度,品牌受让方为华强方特分别贡献了11.71、12.68亿元创意设计收入。“只有经过长期的重模式的经验积累才能举重若轻,华强方特具有雄厚的高科技实力,并摸索和掌握了一整套讲述体验式故事的方式方法,在业界享有口碑,并逐步成为一个优质品牌,轻资产模式也就水到渠成。”

丁亮看好影视+主题乐园市场的前景,并期待影视产业的工业化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出现有影响力的IP。在丁亮看来,2015、2016年中国影视产业到达新高峰背后的真正原因还是市场需求驱动,而产业本身的驱动进步(尤其是创造性)不明显,在产业机制上缺少工业化发展思路,仍然停留于过去熟人架构的体系,导演的号召力和话语权过大,电影创作、制作上资源优化配置不足,“影视产业工业化的出路在于投资人、掌握艺术和技术资源的主创人员以及市场,这三者要有充分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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