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围场的帝国往事

文旅惠报 本文作者:田聪 2014-12-03
满人因为尚武而得天下,木兰围场见证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大清帝国的安定,让其错过了变革的大时代。在大清历史上,1681年是个分水岭。围场从建设到结束皇家狩猎演武的140年间,大清帝国从繁荣稳定逐渐走向衰落,但欧美国家却走上了现代文明的轨道。一个木兰围场,一段大清历史,千古兴亡多少事。

塞外蓝天下,有一望无际的白桦林,白桦林的旁边是与天相接的大草原。起伏的丘陵如女人髋部的曲线,柔和多情;遍野的牛羊,如春梦中的帘幕,斑斑点点。如此天上人间般的地方,因为历史的巧合,与一位帝王扯上了关系,从此变得不再平凡。

木兰围场

1681年,康熙大帝登基20年了。这一年,平定三番的战争结束,少年天子大获全胜;郑氏家族被收服,台湾划到大清的版图中。除了北部的蒙古部族尚未完全降服外,其余边患基本解除。在多年用兵的过程中,康熙帝对满族王公大臣的胆小怯懦深感不安。满人以骑射著称,从马上取得天下。入关才几十年,整个贵族阶层变得腐朽无能。于是,康熙决定在承德地区设木兰围场,恢复满人尚武的精神。

康熙大帝做的这个决定极具政治远见。表面看,这是个普通的皇家狩猎场,与18世纪的海德公园猎鹿场,以及维也纳美泉宫前的猎场没什么区别。事实上木兰围场并非单纯的皇家猎场,而是大清王朝的演武场,以及威慑边民、沙俄的军事演习基地。木兰围场的兴衰折射的是大清王朝武功的兴衰,是一个帝国从旭日初升到红日西斜的见证。尚武与否与帝国是否强盛关系密切。

数年后,康熙在围场内与女婿葛尔丹大战一场,斩杀葛尔丹,将其部族彻底剿灭。自此,中原王朝与塞北无大战,木兰围场成了十足的演武场。大清王朝在安定与和平的环境中,慢慢度过了一百多年。对绵延五千多年的中国历史来说,那不过是个小时代,但从大历史的角度来看,那却是整个人类社会剧烈变革的大时代。大清将自己与那个时代割裂了。

当时世界

1681年,最后一只渡渡鸟在毛里求斯惨遭杀害,从此该物种永远从地球上消失。历史见证了太多死亡与灭绝,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世界它们曾经来过。渡渡鸟灭亡的这一年,航海家维塔斯·白令呱呱坠地。很多年后,一些海峡、地峡、海域将以他的名字命名。渡渡鸟所以灭亡,是因为欧洲人带着来复枪登陆了毛里求斯;白令船长所以重要,是因为他的探险让世界连为一个整体。这是世界不断交融的时代。

这是伟大时代中的平凡一年。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亲政20年了,已经在两次大型的对外战争中赢得荣耀。在他“朕即国家”的霸气中,法国开拓了疆土,成为欧洲文化中心,法语成了欧洲上流社会的交际语言和外交通用语。海峡对岸的英国,查理二世正为内战后的英国疗伤,他与议会的冲突酝酿着一场伟大的“光荣革命”。发生于七年后的这场没有流血的革命,注定让英国率先走上现代文明的轨道。 

这一年,罗马天主教信徒沈福宗从中国远涉大洋,来到欧洲,进行了长达10年的周游列国,处处被奉为上宾。他为路易十四表演书法,演示如何使用筷子,并赠送《论语》《大学》《中庸》等儒家经典的拉丁文译本。他会见了英国国王,为牛津大学的汉语书籍做了编排。英王让画师为他画像,并悬挂于自己卧室,该画自今为英国王室收藏。沈福宗最终客死(今)莫桑比克。中西的这点交流没能改变大清与世界脱轨的命运。

脱轨时代

从1681年到1820年的近140年,大清王朝经历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四朝,也是大清王朝最为强盛的近一个半世纪。这期间,皇帝在木兰围场举行过105次大型的围猎军事活动。从1820年到大清灭亡,围猎活动逐渐减少,最后官方将猎场开放。大清王国在这个过程中日益衰落,慢慢走上了灭亡。木兰围场见证了清朝的兴盛、衰落、灭亡,也见证了整个近代世界的转型。 

这140年的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变革。英国通过“光荣革命”赶走了詹姆斯二世,建立了君主立宪制国家;法国爆发了大革命,将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远播欧美,随后的拿破仑帝国,几乎统一了整个西欧;德奥的神圣罗马帝国在这一时期,敲响了丧钟;俄罗斯的叶卡德琳娜二世在这一时期奠定了沙皇俄国的世界大国地位;大洋彼岸的美国,在这一时期发表了独立宣言,打赢了独立战争并建立了三权分立的共和国。

更为重要的是,工业革命的浪潮在这一时期已经席卷欧美。新的生产方式催生了新的战争武器,也改变了原有的战争模式。作为天朝上国,大清还在一片安逸与安定中做着万世一统的帝国美梦,还想着通过猎场的狩猎来整顿军备,锻炼军队,威慑边境。木兰围场狩猎活动的衰落,正是中国与世界文明脱轨的自然结果。当后世子孙面对英国的船坚炮利时,才开始反思封闭的天朝上国原来与世界脱轨这么远了。

百年一叹

千古兴亡多少事!大清王朝随着近代革命的炮火远去,一代又一代的君王而今安在?无论是君王还是臣民,人都将死去;无论帝国还是公国,国终究要灭亡。但是,正在永恒的是土地,是滋养祖祖辈辈人的大地。

位于承德的木兰围场并没有因为大清的亡国而消失,而是依然在风吹草低中,现出牛羊点点。木兰围场被广亵的草原所环抱,绿茵如毡,坦荡无际。极目远眺,蓝天、白云与草原、羊群相融相连。间或传来骏马的嘶鸣和牧羊人的音哨,令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历史上的1681年慢慢被人淡忘。或许我们漫步木兰围场,看那白桦林,听那飞鸟鸣,闻那野花香时,才能再度回忆起这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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