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听房:很黄很温暖的民俗

文旅惠报 本文作者:田聪 2014-12-17
越是最质朴的传统越鲜活,就如听房一样,表面看又黄又暴力,实际上反映的是最本真的文化变迁。

洞房外的高窗玻璃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在柔和的灯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窗外是朦胧漆黑的夜,纷纷扬下着鹅毛大雪。那雪下得紧,地上仿佛铺了梨花一般,温馨而皓白。这是腊月二十八的夜,静寂而寒冷;这是新婚夫妇的夜,温暖而柔情。

突然,洞房里的灯灭了,后窗一片黢黑。雪还在下着,寒风依然凛冽。

从新房的视角向后看,一个高大的黑影在风雪里急速移动着,慢慢走到红色砖瓦房的后面,十分熟练地蹲了下来,一只耳朵紧贴着墙。雪更紧了,夜更深了。又有两个身影走了过来,在前者旁边蹲了下来,同样拿热脸贴到冰冷刺骨的墙上。过了一会,又来了三个人。大家仿佛并不陌生,各人有自己的位置。

寒风依旧刺骨,大雪扬扬纷飞,新年快到了。寒冬腊月,数九寒天,为何有不速之客光临?是什么力量让这些仿佛自天外空降的神秘人,克服天气带来的不良影响,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后墙根蹲了起来?他们到底在找寻什么,抑或是在谋划着什么?难道有什么惊天阴谋吗?

当然没什么阴谋,既非劫财,也非劫色。他们上演的是一部历史活剧,是鲁西南曾经特有的文化现象——听房。所谓听房,指的是一群光棍汉深更半夜趴到新婚夫妇后窗下,听里面的动静。听房者关注最多的是,小两口交谈了什么,以及有无叫床声。无论是否听到了真料,这些无聊的光棍汉们,第二天多半会在大街小巷里,添油加醋地八卦一番。

小的时候,我们那听房的领军者是位八十多的老光棍,在光棍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般年轻的光棍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老光棍不仅年长而且辈分也长,人们尊称他为三老爷。三老爷年轻的时候调戏过良家妇女,往寡妇家井里撒过尿,摸过尼姑的屁股。

传闻,他搞过母马、母猪、母羊,在中年时对自己的母狗不轨,结果被母狗一口要掉了半个鸡鸡。从此以后,受司马迁受宫刑而发奋写《史记》的激励,他放弃了对母性哺乳类动物的兴趣,专业研究听房。他最骄人的地方是听房的经验。笼统地算,他的在这方面的经验少说也有六十多年了,带出来的听房光棍也有十多人。

方圆十里地,哪个村有结婚的,他都会半夜赶到,不管风吹雨打。六十年如一日,如此的执着,如此的虔诚,非有传教士的志向不可能坚持这么久,他却坚持下来了。

三老爷每天在村头的小店里要一杯散酒,慢慢喝,一杯能喝一个下午。他周围聚集着一群八卦猥琐男,询问听房的细节。三老爷总是慢吞吞地抿一口酒,然后娓娓道来。三老爷可以通过叫床的声音判断是女在上还是男在上,可以通过女人叫声的变化听出能生男还是生女。在大家眼里,三老爷真乃神人。每次三老爷开讲的时候,周围的光棍们都半张着嘴,直着眼看着,竖着耳朵听着,不时发出惊叹。

毫无疑问,那年腊月二十八下大雪的那个晚上,先到洞房后窗下的那个高大的黑影,就是年岁和辈分最高的三老爷。并不是因为他腿脚最利索所以先到,而是大家为了尊重三老爷在这行当的地位,故意迟于三老爷到。那晚上,我属于最后一组,那年我十岁,还不懂听房的意义,只是为了凑热闹。三老爷见我这么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非常高兴,专门把我拉过去,给了我一个好位置。

不知是这对夫妻当晚累了,还是怎么了,我们听到凌晨两点也没听见动静。后来只有三老爷一个人坚守在那里,我们提前各回各家了。那晚我在奶奶家睡的,生怕父亲知道。第二天,有人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于是父亲一脚把我踹到了门上。当时我心里愤愤不平,觉得父亲不该打我。父亲去世后,再想起这事,我觉得好笑又想哭。仔细想想,有人管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晚三老爷坚持了多久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他当晚就死在了那家洞房后。他的仪容十分安详,满身是雪,像圣诞老人一样。他或许真的听到了什么,脸上充满祥和,嘴角咧着一丝坏笑,半截鸡鸡直挺挺的,满是傲气。三老爷的尸体被抬回了家,放在地板上。

村委会叫了些人过来商议怎么办他的后事。妇女主任看了一眼遗体,便捂着嘴笑。原来三老爷仅存的半截鸡鸡依然直挺挺的,仍旧有些威风。妇女主任的丈夫村会计很严肃地问她笑什么。妇女主任说:“都知道他的家伙被狗吃了一半,没想到还这么大,比你的……嘻嘻……”

村会计一听老婆拿三老爷的半截家伙和自己的作比,再想想当年新婚时也是被这个老光棍听的房,一气之下一脚踹了过去。就听“咯嘣”一声,那早已冻僵的半截家伙马上不见了踪影。具体去了哪儿,当时也没有人认真追究。

随着物质匮乏时代的逐渐远去,太平盛世到来,开放时代邻近,一群堪称物美价廉的小姐遍布周边乡村。光棍汉大都高唱《走进新时代》,扑向姑娘们。那可是真肉,热乎乎的,比蹲在人家房后听声强多了。于是,我们的乡村越来越文明了,光棍汉也越来越有品位了,慢慢对听房一事失去了兴趣。

大二初夏,我去济南参加英语口语考试。为保证下午的考试状态,我找了个钟点房,准备午休一下。我去前台登记时,前台小姐鬼机灵地看着我,问我另一半呢。我说就我一个。她很鄙夷地撅了撅嘴说:“放心,什么时候来都没事,登记你一个人就好了,真是的。”随后,她坏笑着小声地对我说:“如果真是一个人,我待会给你叫一个大屁股的。”我很没好气地说:“妈的,叫你妹啊?你以为爷爷是谁?”小姑娘吓了一跳,没敢再吱声。

钟点房是三合板隔间,只容下一张床,拉上帘子,里面漆黑,正合适午休。中午12点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前台那诡异笑容的含义。先是左边房间传出了刺耳的女人叫声,随后右边房间也传出了叫声。

躺在那里,我顿时睡意全无,精神头极其足。下午的考试,我超长发挥,考出了一直不敢想的好成绩。直到那时我才领悟到,三老爷六十年如一日坚持听房是多么有哲学深意。如果我高考时也这么幸运,租到这样的房子,我早就发达了。

三老爷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听房的故事已经成为往事。如烟的往事带走的不仅是各种记忆,还带走了老去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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